“湖南娄底新化14岁少年网吧挥刀杀父绝不是个别事件”,被称为“中国戒网瘾第一人”的华中师范大学特聘教授陶宏开说,10多年来,青少年网络游戏成瘾情况越来越严重——开发出的游戏越来越多,染上网瘾的青少年越来越多,社会上戒网瘾的机构越来越多,受害的家庭越来越多。“孩子是网络游戏的受害者,每一个网游成瘾孩子的背后都是绝望的父母、破碎的家庭,更是孩子青春的残酷付出!”
“网游成瘾”:越来越严重的流行病
陶宏开是2002年第一次听说与接触“网络游戏成瘾”少年的,他说前来求助的最初只有初中生、高中生及其家长,现在范围扩展到大学本科生和研究生及其家长,家长有大学校长、公务员、教师、医生、农民工、国企老总,什么家庭状况的都有。有一位国企老总为孩子找了无数个心理专家与心理医生,请教了无数个家庭教育专家,甚至还找了高僧大德,但是依然没有办法。
接治网瘾孩子近10年的山东省临沂市精神卫生中心副院长杨永信说,来治疗的人群中,40%左右是未成年人,18岁以上网瘾患者中也有60%以上是在未成年时期染瘾的。最高峰时,有200人左右住在中心接受治疗,近年来也一直稳定在100人左右。
“网络游戏成瘾”成为新的流行病的另一例证,就是戒网瘾机构的纷纷出现。这些机构中,有的主打医学背景、有的主打心理背景、有的主打教育背景。打开百度搜索“戒网瘾中心”这个关键词,显示有两百余万个结果,名称各异但目的相同,就是帮助那些网络成瘾的孩子和家长摆脱痛苦。这些机构开出各种各样的处方:有的用军事训练,有的用各种体罚,有的用电击治疗,有的用心理辅导,有的靠社会活动……相关的“专家”还产生了不同的派别争议,但究竟哪种办法最有实效,至今也没有人给出过确切的答案。
“网络成瘾已经成为大学生退学和中小学生辍学的主要原因,80%以上未成年人犯罪的直接诱因与网络游戏有关。”杨永信说,有个孩子对父亲的管教由厌烦发展到恨,三次在父亲的茶水或饭菜里下鼠药;有个孩子因为父母离异而辍学,每天沉迷于模仿网络世界的武士,一心想要练成绝世武功以报复“可恶”的爸爸和妈妈;有个高二学生六亲不认、打骂父母;有个孩子纠集500余名未成年人聚众斗殴、偷窃抢劫……在基层一线目睹了太多触目惊心的案例,杨永信指出,10年来,孩子们在网络游戏的世界中迷失得越来越远,家长们在痛彻肺腹中越来越绝望。
据杨永信的观察与研究,随着网络的普及和未成年网民的剧增,未成年人上网成瘾现象已从最初的特殊社会问题迅速演变成为普遍性的社会问题,而由此引发的问题青少年群体和青少年犯罪现象也呈递增趋势。“这种情况,不是心理学、也不是医学能解决的,是我们的精神和文化受到了污染。”搞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陶宏开说。
不良网游:教唆犯罪的精神毒品
“我们通常所说的网瘾,对青少年来说,特指网络游戏成瘾”,陶宏开说,游戏本身没有错,关键是本着怎样的目的与动机,以怎样的理念去开发游戏。健康的、有利身心发展的游戏可以让人放松身心,但我们的孩子们热衷玩的游戏并不是这样的游戏。
“哪里是游戏,根本就是化了装的魔鬼,是在教唆犯罪!”一位曾经参加过网络游戏测评的教育界人士气愤地说,有的大型游戏奖励杀戮与分尸,有的大型游戏装备需要花费几百万到近千万的虚拟货币(可以用人民币买)。比如有一款许多中学生都在玩的“劲舞团”游戏,从名字上看好像是非常健康的,应该是以舞的技艺见长。而实际上舞蹈的技艺只是表面,深层次的得分要素是让你花钱买更高档的衣服。玩家花钱为主角女孩或者男孩买到更高档衣服等物品,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胜利者。更加让人难以容忍的是,为男主角或女主角换衣服要一件一件地脱掉,女主角的形象个个都是丰乳细腰,有些游戏画面公然充斥着性暗示,这对正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还有一款看起来是卡丁车的游戏,却不以竞技水平和良好的竞技道德取胜,而需要玩家花钱购买各种装备。如果跑不过对方车手,就可以花不同的价钱买从香蕉皮到稻草捆不同“杀伤力”的物品扔向对方,以破坏的方式阻止对方超越自己,甚至可以花更高的价钱买到核武器,把对方的车连同跑道一起炸掉。
全国政协委员张寿全说:“一些网络游戏的设计者和经营者,为了利润,故意设置情节引诱人们上瘾。国家应该加强对这些行为的限制和处罚。”陶宏开曾经在不同的场合多次指责网络游戏的三宗罪:无限性,游戏永远打不完;团伙性,比如打怪,一个人是打不赢的,一定要达到相当的人数一起打才行;主动性,简直可以为所欲为。色情、杀戮、逐利、不道德竞争等价值观就隐藏在各种精美游戏画面的背后。“这就像煤气,无色无味,闻多了就中毒了。不良的网络游戏就是精神毒品!”
说到“网游成瘾”的伤害,有一位曾经是玩家的网友说:“网游有误人子弟的一面,尤其是后期,网游不断出副本,诱惑玩家投入更多时间在游戏内,天天都得上,感觉后来就不是人在玩游戏,是游戏在玩人了!”
迷途“网游”:谁来救救孩子?
“不让上网就像要了他的命,干什么都没精打采的,成天门也不出,对家里人都是爱理不理的,救救我的孩子吧!”在北京军区总医院设立的收治网络成瘾青少年的大兴青少年成长基地,一个面容憔悴的母亲急切地哭诉道。
在大兴青少年成长基地,记者看到一个5岁的男孩由妈妈陪着前来戒网瘾,而据说最小的两岁半就已经有了成瘾倾向。北京军区总医院成瘾科教授陶然从医学的角度分析说,通过对所有网络成瘾患者的脑部扫描,发现长期过度玩网络游戏的患者,大脑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活跃的,而其他部位却是休眠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一类青少年有着共同表现:总是想上网,情绪障碍,抑郁、没精神,人际交往退化,孤僻怪异,认知上会出现极大扭曲,会把所有事情外于归因,情感冷漠等,这说明过度游戏对大脑的发育是有影响的。
作为较早从医学角度关注网络游戏成瘾的专家,陶然指出,在国际上已经有明确的“电子脑”和“游戏脑”之说,也就是过度游戏影响大脑发育,从而影响到人的认知、性格、心理等的正常发育。他说,面对电子产品日渐普及、网络越来越发达的趋势,许多家长还没有充分认识到电子产品的潜在影响,没有应对经验,甚至把掌上电脑、电视、动画片作为一种陪伴孩子的道具,让孩子从小就与电子产品过多接触。“儿童5岁至12岁是大脑发育最快的时期”,陶然建议说:“7岁以前的儿童每天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最好不超过一小时。”
陶宏开认为,把孩子引向网瘾的内因很多,比如独生子女家庭教育中父母教育理念与方式不一致、父亲教育缺位、隔代教育过于宠溺等,“但我们整个社会文化环境这个外因更不容忽视。”
记者在采访中遇到一个母亲,她想了各种办法让中考前痴迷游戏的儿子相信“宽带到期了”,而且家里也不会再安装宽带。但等她出了两天差回到家里,宽带又装上了!原来孩子自己打电话到某宽带公司、用15岁的身份证号码一申请就成功了。“未成年人可以自己申请装宽带吗?”这位母亲质问客服,得到的答复是“只要地址、户名是对的,我们就会给安装”。这位母亲气愤地问记者:“难道为了赚钱,连道德也不要了吗?难道宽带公司比网吧还随便吗?”
记者注意到,近几年不断有两会代表对青少年网瘾问题提出提案,如共青团天津市委书记刘道刚等10人曾经联名提议为防止网瘾而立法;贵州省民族学院党委书记高万能曾提出应加快网络立法,在全国实行经营性网吧“零点断网”;有委员提案主张关闭社会上的营业性网吧;全国政协委员张晓梅提过“关于完善网络游戏管理、取缔涉暴涉黄网络游戏”的提案,她在自己博客上表示,“95%左右的网络游戏是以刺激、暴力打斗,甚至色情为主要内容的,此类游戏正在潜移默化地诱导青少年。在暴力网络游戏创造的虚拟世界里,可以随意杀人、放火、掠夺,而这一切都不必承担后果、不必负责任。涉世未深的青少年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在这里容易被扭曲”。
据了解,尽管国家相关部门一直在努力监管网络游戏,曾经推出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网络游戏家长监护工程,要求网络游戏实名制,给了家长举报叫停子女游戏账号的权利,也曾出台了针对未成年人游戏的相关要求。“但是,管只是下游的措施,真正的原因是我们精神文化源头上出了问题。”陶宏开说,网络游戏的管理思路要改变,一定要进行网络游戏的标准化和透明化,网络游戏分级势在必行。
采访中,很多家长忧心忡忡地问记者,在国家大力倡导文化创意产业的背景下,许多地区把网络游戏作为朝阳产业大力扶持,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怎么办?谁来救救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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