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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疗族的世界
2014-08-04 14:17 | 来源:健康时报 | 手机看新闻 |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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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称全国有10万多人痴迷尿疗,甚至还成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组织——某某尿疗协会,会员上千人。这条信息被国内各大媒体转载,确令国人吃惊不小。

尿疗,这样一种怪异的方法,为何有不少的追随者?

尿疗一族,很少向外人敞开心扉,他们有着什么样的生活天地?

在尿疗族的世界里,尿是包治百病的“药”,他们执拗坚持,并固执地信奉这一并无科学证据的治疗方法。

不少人士是高学历,逻辑能力很强,在其他领域建立起来的自信使他们很难接受他人的意见,性格上也逐渐陷入偏激和固执

在尿疗群体的圈子中,“君兰博客”拥有极高的人气,博客访问量达到227万次。

62岁的博主君兰,一直在积极推广和宣传尿疗。用她自己的话说,“也许我欠账过多,我要还账,我要用我的余生去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尿疗族把尿称作“回龙汤”,也有的将自身的尿液称之为“自家水”,而在君兰看来,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比喝“自家水”更好的疗法了。“尿是有灵性的,我相信,你与它有缘,就不会有芥蒂”,面对健康时报记者,君兰如此来解释自己在第一次接受尿疗时没有任何的不适与困惑。

认为尿疗有效果,似乎也不是尿疗族的异想天开。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及晋代葛洪的《肘后方》都有尿液治病的疗法记载。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尿的应用范围也有阐述:认为童尿有活血、化淤等功效, 可治跌打损伤、气闷昏厥等症。“医生都很明白,人尿是中医学里的一味古药,是利益驱使他们不说真话。”君兰说。

对于尿疗,现代医学专家却有着不同看法。中国中医科学院教授吉军曾在采访中强调,彼尿非此尿,“中医将尿入药是传统,但对于尿的要求是有限定的,一般指童子尿。把尿液的范围扩至成年人,恐怕就有些炒作的意味了。”值得注意的是,以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中有“人尿”这一条目,现行的《药典》(2010年版)已将其取消。

不过,即便祖宗典籍上记载的所谓童子尿,从现代化的检验标准看,其治疗作用也站不住脚。

空军总医院临床检验中心主任朱美财介绍,小孩尿除了浓缩比重稍微有一些差别外,其他成分与成人没什么差别。他认为,我国古代中医有很多传统观念,当时科技水平不太发达,对用药的理解多是在经验积累基础上提炼出来,时至今日,现代医学已经有了更科学和现代化的检验手段,如果经过科学验证后有价值,就值得继承和发扬;如果没有办法得到认可甚至造成危害,就应该相信现代科学。

不过,面对质疑,君兰则选择了不回应甚至是恼怒地拒绝,“他们的解释在我们的疗效铁证面前很苍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说的没错。我喝我的尿,我治我的病,只要不犯法,奈我几何?”而在君兰博客中,记者看到一份“尿疗协会”的组织名单,里面有某省人事厅副厅长、某地区检察院检察长、高级工程师等知识层次较高的人群,甚至还有不少高校教授和中医医师也在其中。

“百闻不如一试,不干实的,就是个口头革命派,对自己有益无害的事,没必要瞻前顾后”,记者联系到一位自称中医医师的尿疗人士,当记者向其询问尿疗的疗效时,其表现出来的极度自信,也让人颇感惊讶。

“这其实是这部分人的共同特点,他们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强,对某些方面涉猎很深,强大的自信心使自己很难认同他人的意见。”厦门市精神卫生中心王文强教授解释。

加入尿疗协会,一项必要条件就是“有效果后实名制公开宣传作用”。于是,一篇篇带有动人情节、详细故事的帖子在网络上、社区里传播着,在夸大疗效的同时,一些不适和副作用却被忽略掉了

小禾今年25岁,北京一所著名高校学生。记者见到小禾是在校园里,曲水流觞,楼台亭榭。很难想象,在这样一所美丽的高等学府中的学子也会相信尿疗的作用。小禾对此则显得十分淡然:“我是为了给我妈治病的”。

小禾母亲今年50岁,住在湖北老家,久受牛皮癣的折磨。在北京各大医院都跑过,病情却一直得不到好转。小禾不忍看母亲被疾病折磨的痛苦,但却苦于没有好的治疗方法,无意之中在网络上接触到关于自然疗法的信息,一些新奇的治疗观念和案例吸引了她的注意,后来就加入了尿疗族的队伍。

“第一次实在是恶心得要吐,忍了忍还是坚持了下去。”为了确认尿疗的疗效,小禾拿自己做起了实验,坚持了一个星期,小禾感觉精神要好了很多。“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没有让身边的人知道。”小禾说。

她将这一方法推荐给母亲,母亲接受了。小禾介绍,从2013年3月开始尿疗,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好转,但“人的整个精神有了很明显的提高”。

采访中,多位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及临床医生都认为尿疗后的一些所谓“神奇”效果或只是来自于患者的心理安慰,临床上称为“安慰剂效应”。患者首先在心理上接受尿疗这一观点后,很可能会精神放松,心情愉悦,病情自然会得到缓解。

病人在感觉好转后,需要按要求进行宣传。事实上,加入该协会有一项必要条件就是“有效果后实名制公开宣传作用”。这些有“神奇疗效”的帖子大多有详细的故事,动人的情节,而且人物确凿可信,在网络贴吧上、社区论坛里以各种方式传播着。和尿疗者的态度一样,这些帖子往往极力强调此种疗法带来的不明原因的“好处”,对由此带来的身体不适则刻意隐瞒。小禾就是被这些新奇疗法吸引后才去尝试,而尝试仅一个星期的他,也成了尿疗功效推广的实际宣传者。

多数尿疗患者在尿疗一段时间后,会出现病情加重期。不过尿疗人有自己的解释,他们认为,这是人体机能逐步恢复,排出体内毒素的过程,是正常的,只要坚持病情就能好转。甚至,他们把这一过程称为“好转反应”,类比于中医上的“排病反应”。

“大多数情况下,出现病情加重的症状患者应及时就医,万不可抱着挺过去的心态,以免延误治疗最佳时机。”上海同济医院中医科李昊主任提醒。

在采访中,88岁高校离休干部周树林(化名)也是从1990年开始尿疗。虽然家人一致反对,但周树林依然非常推崇,直到2014年5月7日他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到医院后被检查出慢性肾功能衰竭,“我现在觉得尿疗可能没什么作用,不然为什么会得这么重的病呢?”对此,朱美财主任解释,慢性肾衰、尿毒症患者的肾脏滤过功能下降,本身代谢能力就差,而尿素、肌酐这些东西在体内积聚,会造成功能损害,因此,肯定是没有好处的。

尿疗族中患类风湿、胃病、肾病或其他慢性病较多,这些疾病病程较长,治疗见效慢,患者对常规治疗不满意,于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并没有医学根据的尿疗上

在“尿疗部落”的QQ群里,记者联系上一位名叫“花解语”的河北网友。她介绍,自己现在44岁,长年患类风湿性关节炎,吃药如一日三餐般频繁,关节疼痛的症状却时好时坏。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网上看到有喝尿治好类风湿病的案例,于是加入了一个尿疗QQ群,发现群里天天都在发尿疗的介绍,进行尿疗的人还不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开始了尿疗的尝试,并且把药也给停掉了。

“今天是第57天了,刚开始喝的时候反应很大,拉肚子、脚肿,用了几天后就是关节痒”,群里的网友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反应,反应大说明有效果,要坚持下去。

其实,像“花解语”一样在医院苦求无果,又转而去寻求“尿疗”之类偏方的人并不鲜见。记者调查发现,尿疗族中患类风湿、胃病、肾病或其他慢性病的较多,他们对常规治疗的效果不满意,于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并没有医学根据的尿疗上。

通过尿疗网友的推荐,记者进入了一个“生命之泉-肾病群”,这个群有200多人,多数是年龄在25~45岁之间的肾病患者,几乎都患有慢性肾炎、尿毒症。一位网名“虫虫”的患者,因为在广州当地的省中医院、南方医院、人民医院看病不理想,便开始尿疗治肾病的尝试。

尿疗族坚信尿疗疗效的理论之一,是在人体尿液中,可分离出一种叫尿激酶的成分。在尿疗族流传的一份宣传材料中称,尿激酶能使纤维蛋白原成为可溶化的东西,可怕的血栓即是纤维蛋白原所引起的,所以饮尿可溶解血栓。北大医学部基础药理系教授杨宝学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认为,从现代医学上看,尿激酶确实可用于血栓栓塞性疾病的溶栓治疗,但尿液中的尿激酶很微量,而大量的尿素、肌苷、氨等都是人体的代谢废物,为了一点可能有益的东西,把大部分废物都重新摄入,是不可取的。

上海同济医院精神医学科主任陆峥教授表示,一些患者通过常规治疗效果甚微,于是病急乱投医,对于一些类似治病方法很容易身陷其中。北京回龙观医院临床心理科副主任医师彭旭也认为,目前,医疗资源相对有限,医患关系并不令人满意,就医也很不方便,而尿疗不用花钱不用排队,几乎为零的投入成本与期望中的极大获益,使一部分人萌生不妨一试的想法。解放军总医院第一附属医院心身医学科彭国球主任则解释,不光在中国,在国外民间医学也普遍存在。但因其不可检验性,民间医学存在不小的安全隐患,不可盲目轻信。

“不确定”、“无据可查”和“隐秘性”是尿疗这类疗法的典型标签,寄托了人们对于“便捷、价廉、效果好”这类自然养生方法的美好愿望

其实,这已不是“尿疗族”的第一次亮相,很早就有类似协会组织的成立,绵延已近20年。

据有来源的报道显示,早期兴起大致在20世纪90年代初。现年79岁的“尿疗协会”会长保亚夫是湖北武汉人,退休前是武汉冶金设备制造公司的领导,1992年受一位喝尿20年老人的影响开始尿疗,自1994年开始编辑《尿疗法简讯》一直坚持到现在。采访过保亚夫的媒体报道显示,保亚夫每天早上锻炼两小时,跑步两公里,在单双杠上做五六个收腹90°上杠。然而,他却并不承认身体好的原因是锻炼。喝尿、体育锻炼、合理膳食是他对于自己养生心得的排序。

类似的尿疗组织在北方陕西和辽宁等地也兴起一时。“那时候,他们经常早上出门,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去赶庙会。不是为看戏,更不是买卖东西,而是带着一大堆尿疗资料宣传尿疗。”在陕西西安务庄西村,村民杜西民和文满良自1990年就开始喝尿。经过几年宣传推广,“尿疗”法渐渐有了众多追随者,成了远近闻名的“尿疗村”。

在“尿疗”宣传中拿出的所谓国际证据,无外乎日本二战时军医中尾良一,但此人的尿疗法在日本医学中也非主流。至于曾担任总理的印度人莫拉里·德赛因为喝尿活得长也是无据可查。

实际上,“不确定”、“无据可查”和“隐秘性”也是尿疗这类民间自然疗法的标签。从各种文献来看,坚持尿疗能强身健体包治百病的人群一般都是提供当事人的主观诉说,结果无法验证。由于这个群体的不确定和隐秘,也不可能大规模做临床试验证明其无效。因此,每次争论看似不了了之,但随着时间推移,所谓健康长寿的个例仍然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在传播。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尿疗实际上体现了人们对于“便捷、价廉、效果好”这类自然方法的美好愿望。在一个鼓吹尿疗的已故官员口中,推广尿疗法,是和“减轻人民负担,解除群众的疾病痛苦”绑在一起的。这种言论似曾相识,连法轮功当年宣传时也是这个理由。张悟本绿豆疗法也一样,少看病不吃药,现在喝尿更简单,连功都不用练了。

在记者调查中,这群人治疗后的健康状况往往不尽如人意,心理上还承受了很大压力,毕竟喝尿并不是一种愉快的感受,是对赶走病魔的渴望让这群人咬牙尝试。这些人往往有坚强的意志,因此除了喝尿外,还坚持锻炼,控制饮食等,很难说是喝尿才让他们保持不错的身体状态。

个别人喝自己的尿或许是一种自由,但推广就得拿出像样的证据来,对着大众鼓吹这种疗法,其中动机值得推敲和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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