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的最新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文版3月25日上市后，上海译文出版社首印的10万册已发空，正在紧急加印中。新作中村上春树有哪些新尝试，为何在中国依旧这么畅销?京华时报记者采访了林少华、竺家荣、岳远坤等几位译者。林少华把村上春树的创作历程分为三个阶段：从孤独到触碰社会，再到现在的孤绝，画了一个“U”形后更加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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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村上春树继《东京奇谭集》后，时隔九年再一次回归短篇小说创作。该小说集收录的七篇小说都围绕着同一主题：各种即将失去或者正在失去女人的男人的处境。由林少华、竺家荣、姜建强、岳远坤、陆求实、毛丹青六位译者翻译。

新尝试

这次只有入口，没有出口

在国内的翻译家中，林少华是翻译村上春树的最多的，迄今已经翻译了《挪威的森林》等40多部。问及村上春树在《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的新尝试，林少华说：“从主题上来说，村上春树的作品一直很孤独，但是这部作品中的孤独不是那种可以把玩的、含情脉脉的孤独了，而是一种冷冰冰的孤独。”

《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在日本首发时，村上春树接受日本《每日新闻》采访时用“孤绝”来形容这本书的主题。他说：“年轻时的孤独可以修补和挽回，但是超过一定年龄，孤独就变成了近乎孤绝的过程。”林少华表示，日本语汇里的“孤绝”翻译过来就是孤独的无以自拔，已经没有出口了。“他以前的小说是有入口也有出口的，这次只有入口，没有出口了。表现出一种绝望感，对社会和周围环境的种种不适应，让他陷入绝望之中。”

林少华进一步解释说，村上春树原来的作品是有小资情调的，而这部完全没有小资情调，“更让人郁闷了，更让人纠结了，更让人绝望了。他原来的小说有颓废感，但绝望和颓废不是一回事，颓废很正常的，年轻人都会有颓废的时候。但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有点到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地了。”

在林少华翻译的第一篇《驾驶我的车》中，60岁左右的舞台剧演员家福明明知道妻子曾和四个男人幽会，却假装不知。一直到妻子去世后，他才试图去了解妻子偷情的原因。林少华说：“他找到第四个跟妻子偷情的男人，依然没有搞清楚原因。女司机告诉他，‘女人是有那种地方的’。”在林少华看来，这个结尾有点肤浅或落入俗套了，另一方面也表明村上春树没有找到出口。

从外转内，从体制转向自己

村上春树的创作并非从孤独一下转向孤绝的，应该从他的创作生涯去理解这种新尝试，或者新转向。林少华说：“村上春树从1979年发表《且听风吟》开始，至今已经35年了，我把他分为前15年、后15年和最后5年。他的前15年是来测量自己和周遭世界的距离，是一个深深挖洞的过程；从1994、1995年发表的《奇鸟行状录》开始，他的个体开始与体制产生关联，在高墙与鸡蛋之间，他选择了鸡蛋，后来的《1Q84》是这一阶段的冲刺，但冲刺的结果并不理想，可以说是撞墙的15年。”

在林少华看来，村上春树最近这5年，又看似回归了。“实际上，从《1Q84》第三部开始，他的创作就开始转向了，有点拐回圆点却没有接上，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U’形。他不太接触社会了，也不太撞墙了，而是继续挖洞。不过，他现在挖洞已经和别人沟通不了。”另一位译者姜建强也认为，该书体现了村上春树创作的显著转向，从对体制、国家意识的反思与批判，回归到人性的本体，“从外转向了内，从体制转向了自己。”

新译者

一本书六个村上哪个好读者说了算

与以往村上春树的作品不同，译文社请来了六位译者来翻译这部小说中的七个故事。其中《驾驶我的车》《恋爱的萨姆沙》的译者是林少华，《没有女人的男人们》的译者是毛丹青。

为何请来六位译者翻译？该书编辑姚东敏女士表示，这也是受了之前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世界和其他地方》中文版的启发，“首先短篇集中的故事是相对独立的，可以做这种尝试，一千个人读《哈姆雷特》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同的译者可以多方面地解读。”

竺家荣虽是第一次翻译村上的作品，但她对日本文学并不陌生，曾翻译渡边淳一、青山七惠等人的作品。对于情爱的描述，村上春树和渡边淳一有何不同？竺家荣说：“渡边淳一是从性的角度去诠释爱，他在生理、心理上更全面、直接一些，写了很多别人不敢写的东西。村上春树正面描写性的地方很少，主要还是情感方面。”

岳远坤第一次翻译村上作品的最大感受是“男女性别的差异，对爱的感触有很大不同”。具体到《山鲁佐德》这部作品，岳远坤称村上春树借用了《一千零一夜》大的框架，讲了几个故事，“故事不多，很真实，给读者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比如里面提到七鳃鳗，估计是性的一种象征。”

究竟哪位译者翻译的好？林少华笑言：“还是让读者去评价吧，我从来不和别人合作翻译作品，不是瞧不起别人，我在翻译上有洁癖。这个短篇小说集这样翻译是出版社的安排，我只是一个个体，可能六个村上，比一个村上好玩儿。”

流行在中国

中国城市化快缺少对应文学

由林少华翻译、译文出版社出版的《挪威的森林》中文版销量已经突破260万册。村上春树的作品为何在中国这么畅销？这似乎是个老话题。林少华说：“一方面是村上春树作品本身的魅力，无论是感情的把握，还是细节的描述，以及这些细节构成的独特的氛围，都很特别。”

林少华认为，另一个原因是中国文学的缺憾造成的。“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太快，很多大的城市在更为现代化，但是题材没有跟上来。很多中国作家写的是光怪陆离的社会，官场贪污、社会乱象，却没有对心灵的透视。村上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写出了中国作家没有满足读者的作品，而且知识结构也不一样，角度也不一样，会给中国读者现象感。”

一、二线城市最喜欢读村上

该书编辑姚东敏表示，得到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的版权前，译文社曾对村上春树作品在中国的销售情况做了大量数据调查。

通过实体店和网络书店的销售数据显示，村上春树的作品在中国一、二线城市最受欢迎，“这些城市都市化程度较高，村上的作品大多是反映都市男女情感的。这几年，国内的城市化进程较快，刚好跟他的作品气质相吻合。”

姚东敏透露，这部小说集刚上市三天，首印的10万册已经全部发空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