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光绪”所说的“伪善”是指“空谈道德仁义”误国，于丹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呢？

9月4日晚上，北师大教授于丹发微博用伪造的光绪迎新讲话寄语即将入学的大一新生，说“光绪皇帝提到的一个敌人是伪善，一个敌人是守旧，砥砺学子破心中之贼，致力国家强大。2015年的中国真的强大了，但我们的大学生破除伪善和守旧了吗？国家命运真的和自己使命相关联了吗？”引来一片哗然，有网友调侃道：“我想问一个哲学问题，如果于老师讲的算文化，那么海带是不是也可以算海鲜呢？”另一个网友更指斥她将“网络小说情节直接拿来当史料熬陈年鸡汤。”

我觉得这里面有好多问题需要细细辨析，第一，一个实名微博认证为“着名文化学者”的大学教授，该不该如此不辨真伪？第二，光绪的“迎新讲话”———不管是真是假———是否足以作为“心灵鸡汤”？第三，为人师表者应该提供什么样的“心灵鸡汤”？第四，大学新生需要什么样的“心灵鸡汤”？

第一个问题似乎不必多言，我注意到于丹已经删除了这条微博，显见她也认为不妥。遗憾的是她并没有对此赞一辞，比如认个错、道个歉什么的。当然考诸中国“人主无过举”的文化传统，这也是能够理解的———虽然并不是人人都是“人主”，但却并不妨碍很多人习惯性地在心里自诩为“人主”。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要进行所谓的文本分析了。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才得知这篇光绪“迎新讲话”出自一部网络小说《一个人的甲午》第二卷第二十四章“心中之贼”，小说中，光绪说心中之贼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伪善”(另一个是“守旧”)，按照光绪的说法，“空谈道德仁义，就是世间最大的伪善”，“平常大家学习程朱理学，学到的无非是存天理，灭人欲。可是翻翻我们的历史，历朝历代，靠圣人之学、仁义道德当真就能够治国平天下了？满口仁义道德是无法挽救一个国家的危亡的。”他因此得出结论：“道德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也根本(改变)不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说实话，这样的观点我是非常赞同的。现在很多人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当代大儒，总是宣扬道德万能———当然他们宣扬的道德是他们所理解的中国传统儒家的道德。他们也不去想一想，如果真的像他们所宣扬的那样道德万能，中国怕是早就臻于郅治了，至少从独尊儒术开始就应该郅治了，哪里还会有历朝历代那么多的腥风血雨呢？而且他们苦读圣贤，却忘了朱熹曾经说过“尧、舜、三王、周公、孔子所传之道，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一方面独尊，一方面却“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这是个什么道理？怎么不先把这个搞清楚？对一个“未尝一日得行于天地之间”的东西大加宣扬，却又为何？

“光绪”所说的“伪善”是指“空谈道德仁义”误国，于丹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呢？从短短的微博文字，看不出她是如何理解“光绪”所说的“伪善”的。但从她的落脚点“国家命运”与“自己使命相关联”，还是能够明了她的价值所指，无非就是个人必须服从国家之类，否则即为“伪善”。从这个意义上说，“光绪”空谈道德仁义误国的讲话还真的很有启示，而于丹似乎并没有真正理解“光绪”的良苦用心。至于什么才是真正的伪善，当然是见仁见智了。

于丹给世人奉献了很多“心灵鸡汤”，尽管遭到很多人的诟病，比如有人说她根本不懂儒学等等，但我想我们必须尊重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受到很多人的喜欢甚至追捧。一定还会有很多人继续喜欢、追捧她，而她肯定也会一如既往地继续给大家奉献“心灵鸡汤”，我认为这些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只在于，如果我们不同意她的观点、方法，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这恐怕才是大家特别是为人师表者们需要仔细考虑的。好在同样有另外的一批人在从事着另外的工作，尽管不如于丹那样前呼后拥万众瞩目，却丝毫无损于其价值和意义。

新学年，又一批活蹦乱跳的小鲜肉进入了大学校园，未来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只是他们将如何型塑自己的心智，以便像扎克伯格说的那样为全面接管这个世界做好准备？这是需要我们密切关注的。我想不管秉持何种立场，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而人的生命也不会再像中国古代那样是一种角色化、工具化的存在，代之以生命的权利和尊严，这一趋势也是不可逆转的。

我们正处于这样一种转型当中，这个转型非常漫长，对于刚入学的大一新生来说，不要说毕业，即便等他们工作了当了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这个转型可能还在持续当中。其间一定有迷茫、困顿、痛苦，但谁都“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作为中国人每个人都必须也必然要经受。当然需要“心灵鸡汤”，但我认为问题的真正解决恐怕还是要靠理性，那是祛除中世纪迷障的希望之光。我们一日不去正视并热烈欢迎这样的希望之光，我们的转型一日就完成不了，我们的生命权利和生命尊严也一日得不到保障和伸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