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

“他可能只是狐假虎威，但万一是真的呢？”一位干部认真地问“你认识我不？”客人问。

“不认识。”搓澡工说。

“好，今天我就让你认识认识。”客人说。

———《水官马超群的水暴利》刊发后，有的读者和网友怀疑这是个段子。我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没找到当事人核实前，也不敢相信，因为这对白长得确实太像段子了。但在北戴河官场商界，干部们和老总们一看报道就相信是真的，因为马超群就是这样一个人，别说搓澡工了，市委常委也不在话下。

七八年前，秦皇岛一位市委常委在马超群任用问题上发表了意见，又在一次开会时批评了马超群。马超群横行多年，终于有领导敢在他头上动土了，干部们有点兴奋，有点期待。没多久，该市委常委来到了北戴河供水总公司——— 不是就地免职、不是严厉批评、不是敲打提点——— 而是当着很多职工的面旗帜鲜明地表扬了马超群同志。

看到南都关于马超群的报道后，一位当地的干部联系记者，在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幕后故事。批评马超群后，那位市领导接到了马超群的电话，话说得很客气，大意是听说您的孩子在哪里哪里上学，我一定会托人好好照顾她。

秦皇岛市委常委是副厅，北戴河供水总公司(以下简称北水公司)总经理是正科，官大三级竟也低头，围观者大跌眼镜，虽然很多人并不知道背后隐情，但也从此高看马超群一眼。

“大家都觉得消防牛吧？马超群消防也敢打。”该干部说。有一年，北戴河区领导带队检查消防工作，多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在场，北水公司是派了一位副总。区领导在北水公司会议室听取汇报时，消防负责人反映说一些消防栓有栓无水成了摆设，希望北水公司能配合消防工作，正在隔壁“偷听”会议的马超群大怒，冲进会议室质问消防负责人，上去就要打。

外界很难理解，小官马超群为什么能那么霸道，连领导都不敢得罪他，更不用说查办他。当地干部认为，这主要是因为马超群让人们相信他背后可能是有人的，或者说谁也不敢排除他背后有人的可能性。

“他可能只是狐假虎威，但万一是真的呢？”一位干部认真地问，然后他举了一个与马超群无关的例子，充分说明了他的观点：在官场这种事宁信其有。

外界同样很难理解，为什么他能以不通水相威胁，在大家的印象里自来水公司就是负责通水的，好像从没听说过这种。确实如此，在南都记者梳理的历年自来水公司腐败案中，基本都是自来水工程腐败，从公开报道来看，还没有以通水来受贿的。

具体案情要等检察机关提起公诉，从现有证据和线索来看，可能是北戴河独特的地理位置，再加上马超群的胆量，造就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北戴河缺水是常态，特别是到了暑期，缺口很大，每年都要从首创水务公司那边调水过来，依然供水不足，所以从几年前开始秦皇岛就希望能建一个新的西部水厂。但自来水属于性价比很低的投资，一直没能找到投资者。

马超群的阳谋就是这样的，找到某家用水单位：北戴河缺水，暑期更缺水，北水公司首要任务就是保证暑期供水，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把你们的水停两个月了，感谢你们为大局做出的牺牲和贡献……对于北戴河的酒店等很多行业来说，暑期是一年中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希望，停水谁都受不了，但谁也不敢说自己比中直机关供水更重要，只好花钱消灾，请托马超群高抬贵手，寻租空间就此产生，大家还得感激不尽。

2014年11月16日，秦皇岛北戴河某条欧式风格的街道，那个曾因为不认识马超群而被威胁停水的浴池，和北戴河其他很多产业一样，在冬天选择歇业。当年带队来停水的安副总经理，和马超群同一批被抓了。浴池最后免于停水，因为有人说情，还给正在住院的马超群的父亲送去厚礼。后来，马超群的父亲马秉忠去世了。一年多后马超群被抓。又大半年后马超群的母亲说，1.2亿、37公斤黄金、68套房都是马秉忠赚的，与儿子无关。

这些数字确实不应被公布，毕竟还在侦查阶段。其实数字也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一个人做一件霸道的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霸道，对上可欺局长、常委，对下可胁单位、民众，背后的原因确实值得思考。

南都首席记者 王星

（原标题：小官马超群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