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高中的时候，我身高和班里的大部分女生持平，又因为在文科班，雄性机体是稀缺资源，所以仅有的几名雄性被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话料。

｜王茜

大概每个经历成长期的男孩都会有一个嫉妒或讨厌着的人吧。

体育课身旁的男生不用起跳便可以投进三分，从而引来周遭女生阵阵尖叫，而自己用尽力气也沾不到篮板，被人嘲笑运动白痴；因为青春期的延迟发育，看到其他男生的高个子而默默自卑和消极；喜欢的女生在自己准备告白的前一天已经和另外的男生成功牵手，对方比自己优秀好几倍。

无数次的比较与衡量，那颗埋藏在无数少男心中取名叫作嫉妒的种子悄然无息地发芽生长。这种自卑和不屑是每个青春期男生的通病，应称作“少男病”。

高中的时候，我身高和班里的大部分女生持平，又因为在文科班，雄性机体是稀缺资源，所以仅有的几名雄性被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话料。

“A的身材超棒，就是皮肤太黑了，像中非来的。”

“你懂什么，这叫健康，你看B就是一副白受样。”

“还是C综合素质比较不错，就是人太冷了，冰山一样，都没见他笑过。”

如果被议论在别人看来是一件不开心的事情的话，那么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件无法得到的褒奖，因为他们的样子在异性的脑海里多存在了一秒，自己就会感到莫名的羞辱，连被拿来比较的资格都没有，别人形容我无非是“脸圆圆的”“肚子圆圆的”“墩子”之类的字眼。没有A发达的肌肉，没有B清俊的脸庞，也没有C一米八的身高。于是，日积月累，便催生了一种叫自卑的情绪，嫉妒的心理也膨胀起来，郁积在胸腔里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炸掉的气球。

直到有一天这些不满全都附加在一起，那颗藏匿于胸口的气球终于崩溃。我把A的蛋白质粉和健身卡全部丢进马桶，我把B的洗面奶换成了劣质的过期乳霜，我把C的双杠卸松了螺丝。在嫉妒心的驱使下，所有的不满变成了恶作剧。就这样，A因为一段时间没有锻炼，消瘦了不少；B因为用了劣质的乳霜，导致皮肤过敏脸上长满了痘痘；C下午训练的时候因为螺丝松掉摔下单杠，小腿骨折。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脑海里像是有一种东西瞬间停息下来，嫉妒心在一定程度上被极大地满足了。这时大家的谈论对象都变成了我，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光荣。

“D最近在疯狂健身哎，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器材室挥汗如雨的。”

“知道吗？我下课的时候偷瞄了一眼D，他抽屉里竟然有一盒精装的减肥茶哎。”

“对呀对呀，那天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增高的食材呢。”

后来，A买了新的蛋白质粉换了新的健身卡，B的过敏好了买了最贵最好的洗面奶，C的小腿痊愈，球场上围观他的女生只增不减。原来的一切重蹈覆辙，我又变回了一只跳梁小丑，依旧坐在教室的角落位置，球场上没有人为我欢呼，聚会唱K永远不可能成为焦点。做了许多坏事，害怕受到老天的惩罚，之前的满足感又消失不见，所有的不受瞩目在我的身上不断累加，那个时候我真的病入膏肓了。

但或许是上天眷顾了我，在高三最后的几个月身高突然增高，身形变得匀称起来。这时班上的女生的谈论里也会出现我的名字，我成功成为和ABC比较的最佳新人。我很开心，却又很惶恐。遗失的岁月里，难道自己追寻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至今才得到。毕业聚会谈起的时候，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我是个嫉妒心严重作祟的小人，我才发现大家一直都知晓我的恶作剧，却没有当面揭穿我。我看着他们善良的眼神，羞愧得自饮六杯。

“那时候的我，其实觉得D挺可爱的，就是有些孤僻。”

“对了，D，真对不起呀，那时候我们还私下叫你伪娘受呢！”

“以后千万不能再像空气男一样啦，现在多好呀，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空气里隐约有躁动不安的碳分子，ABCDEFG在我的身边，我们彼此环着彼此的肩膀，他们告诉我每一个人心目中的我，我也告诉他们我心目中的他们每一个人。

“那时候，就是太傻了，好希望能变成你们谈论的对象，可是你们眼里只有那些高帅富！”

“我当时特别羡慕ABC，谁不希望青春期拥有所有男孩子身上的特有光环啊。”

我们在夜色里拥抱痛哭流涕，冷风吹拂着每一个年少时期心头的聒噪不安。

少男病，是一种病原体在思维意识里生长爱恨的勇敢药剂，它滋生胆怯，却长出释然。我很庆幸自己曾经被这种稚嫩的病原体侵蚀过，因为它在血管里源源不断地生长和蔓延，所以才学会了慢慢成长和勇敢行走。少男病，请勿渴求迅速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