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英雄,山河为证！

核心提示：80多年前,这里是鄂豫皖苏区。国民政府为了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把安徽金家寨,改名为立煌县(用卫立煌将军的名字命名)；又在大别山河南这一侧,成立了经扶县(用河南省政府主席刘峙的字“经扶”来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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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南信阳到湖北宜城,一路上风景秀美。山不太高,而水往往很清澈,透露出一种安静和温柔。如果交通再便利一点,这里会和安徽的黄山周边那样,成为旅游胜地。但是,也正因为尚未充分开发,这一带才保持了某种原生态的魅力:更多体现了大自然本身的魔力。

80多年前,这里是鄂豫皖苏区。国民政府为了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把安徽金家寨,改名为立煌县(用卫立煌将军的名字命名)；又在大别山河南这一侧,成立了经扶县(用河南省政府主席刘峙的字“经扶”来命名)。日军侵华,这里成为抵抗侵略者的战场。后来新中国成立,安徽恢复了金寨县的原名,而经扶县则改名为新县,意味着美好新生活的开始。

对卫立煌和刘峙来说,要以这种方式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事实上非常困难。今天的新县,知道“经扶县”的年轻人很少,而知道刘峙的就更少了。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而大自然的自我恢复能力,实则非常惊人。80年前,这里曾经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如今却要在专家的指点之下,在地图上仔细辨认,都很难抵达当时的历史现场。

湖北省宜城市的张自忠将军纪念碑,可能是一个例外。1940年五六月间的枣宜会战,张自忠将军在宜城县南瓜店战死殉国,和他一起牺牲的还有500多位将士。中国军队抢走了张将军的遗体,并把他运往重庆,安葬在那里。500多位和他一起牺牲的将士,则永远长眠在南瓜店。当地群众对他们进行了安葬,挖了一个很大的墓穴,一共葬了5层,每一层埋100多人。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在这里立了一个纪念碑,但是碑太小了,很容易被灌木丛遮挡,站在山下根本看不到。新中国成立后,在原来纪念碑的旁边,又立了一块雄伟的纪念碑,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下,以及远处的汉水。看到这个纪念碑,就让人想起张将军,仿佛他就站在这里,守卫着山河。不远处的山坡上,耸立着更高大的风力发电设备,现实与历史交相辉映,告诉人们,这个国家和民族从何而来,经受过什么样的苦难。

张自忠是幸运的,人们永远记住了他。除了宜城,在重庆也有他的墓。在北京、天津、上海、武汉,都有“张自忠路”,提醒人们将军曾经立下的功业。能够与之相比的,也许就是“中山路”了,那是纪念孙中山先生的。张将军曾经因为北平和天津的“失陷”而被当时的媒体骂为“汉奸”,他的心里一直有着某种委屈。后来,他先后和日军几支精锐部队交战,没有退让半步。在南瓜店被包围的时候,他抱着必死的决心,那时的他,是否能够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历史?

在纪念碑下,遇到张将军的六孙张庆成先生。他说,自己回到山东老家不难过,到重庆父亲的墓那里也不难过,但是在宜城抗日英雄纪念碑前,他却万分难过:这些陪张将军战死的人,他们是谁呢?他们的家在何方?家人从某天开始永远失去了他们的消息,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说到这里,张先生突然大声喊道:“告诉我,你们是谁?你们来自何方?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可有亲人?说话啊!”山河无言,张先生的呼告在空中回响,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从几年前开始,张庆成先生就下定决心,把寻找这些烈士的信息当作自己余生的志业。到今年,大概确定了120人,还有400余人没有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幸存的抗战老兵不断逝去,这项事业,看起来越来越没有希望。

据不完全统计,8年抗战期间,中国军民死伤超过2000万,能够在烈士簿中留下名字的,不过几十万。相比之下,那些侵略者倒是有名有姓,就在几天前,日本方面还公布了731部队的部分名单。在谴责暴行、反思历史的时候,我们也不禁感叹,为什么好人反而更容易在历史的长河中随风飘散。

当然,这和中国当时的国情有关:整体上还处在前现代社会,没有科学、系统的人口普查,即便是部队,也没有树立尊重每个士兵的意识。很多时候,牺牲者都就地掩埋,甚至来不及掩埋。2011年,在修建沪蓉高速宜昌段的时候,施工方曾挖掘出3000多具白骨,经专家考证,那里在抗战的时候,曾是野战医院,很多人送到这里就牺牲了。

我们的先人,在很早就开始为这片土地上的山河命名,他们知道,一座山一条河,只有在拥有自己名字的时候,才能进入人类的历史。我们有太多的“无名英雄纪念碑”,我们顽固地想记住点什么,但是却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这真让人感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