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击杭州保姆纵火案庭审前后

核心提示：陪同林生斌再次踏进蓝色钱江小区的表哥说：“今天开庭开得难受，所以才过来逛逛，这要延迟到什么时候啊，四个老人在这里多难受。”

图文无关

一身黑色装扮的林生斌在杭州蓝色钱江小区的草坪上带着一众记者漫无目的地转，看到彩色的滑滑梯和秋千，他会说：“孩子会在这上面荡秋千，”顿了顿，草坪上又走了几步：“这里是我带着柽一踢球、带阳阳跑步的地方。”彼时，不断地回忆涌了上来，他像是跟一旁的记者小声陈述又像是自言自语：“影子都在眼前”。

陪同林生斌再次踏进蓝色钱江小区的表哥说：“今天开庭开得难受，所以才过来逛逛，这要延迟到什么时候啊，四个老人在这里多难受。”

当有记者提出去烧毁的屋子看看时，林生斌犹豫了一会：“还是不去了吧。”在蓝色钱江小区的大半个下午里，林生斌只在草地上走走坐坐，也没有去那间曾经的家。

林生斌是“蓝色钱江6?22火灾案”受害者的家属，这场火灾中他失去了妻子和三个孩子（妻子朱小贞，子女林柽一、林臻娅、林青潼）。今年6月22日凌晨5点左右，林家保姆莫焕晶用打火机点燃书本实施放火，导致一家五口除出差在外的林生斌外全部身亡。因曾有盗窃行为，7月1日浙江省杭州市检察院以涉嫌放火、盗窃罪将莫焕晶逮捕，并于8月21日对莫焕晶提起公诉。

开庭审理时间被定在昨天上午9点，收到消息的林生斌发了条微博：“半年的苦苦等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内心百感交集，不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然而，庭审当天却出了意外。莫焕晶辩护律师党琳山对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是否具有管辖权当场提出异议，并贸然离席，导致庭审被延期。林生斌的表哥说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谁曾想连说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草坪上漫无目的晃荡的林生斌郁闷到了极点，原本他已经打算好：“21日庭审，22日正好冬至，该去给小贞扫墓，到时候把好消息告诉她。”

结果，他又陷进了先前撕咬人般折磨的等待。

二

在退出法庭前，党琳山叫了两遍莫焕晶：“莫焕晶，我退了之后你不要回答这个法庭任何人任何问题，你听到没？”说完党琳山离场。

党琳山向审判人员重申了四遍自己的观点：首先，他质疑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案件的管辖权，其次，他对公安机关收集证据的片面性和不合理性提出质疑；再者，不理解杭州中级人民法院驳回他要求包括第一批进入火场的消防员等38名证人出庭的行为。由于党琳山对审判的公正性产生了怀疑，他于11月8日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邮寄了《关于对“莫焕晶放火、盗窃案”请最高人民法院指定管辖的申请书》，请求指定浙江省以外的法院审理。

庭审会上，党琳山不顾审判人员的反对和裁决，坚持要等到最高人民法院的回复。审判长问党琳山是否拒绝为莫焕晶辩护，党琳山回复：“不是拒绝为莫辩护，而是抗议审判的合法性。”僵持不下，党琳山选择离席，并在离开前公开对莫焕晶说了上述的话，一旁听着的莫焕晶声音有些颤抖，在审判长询问是否要另行指派律师时，莫焕晶有些坚持：“要党琳山辩护。”

伴随审判长一声“带下去（指莫焕晶）”，这场庭审也就结束了，整个过程不超过1个小时。

前来旁听的人员准备散去时，一直沉默的林生斌及其家人终于爆发，他们喊着：“被害人家属一句没说就休庭，我们不服，不服”、“等了这么久却延期，太冤了，不服”……随后家属也被带离了审判庭。

审理前一天，林生斌的律师林杰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放弃民事赔偿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尽快严惩被告，严惩的言下之意就是能够判她重刑。”林杰律师表示，将会对莫焕晶的说法提出反驳，与此同时在法庭上提出量刑建议。

审判当天，林生斌携带家属出庭，三名家属进入庭审现场，还有家属被安排在另外的房间看庭审直播，家人的装束以黑色为主，这场案子对他们来说十分沉重且有意义，可以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曾想意外发生，党琳山的突然离席让庭审戛然而止，量刑建议、反驳证据等，林家和林杰律师的所有准备都没有派上用场。

三

当天中午11:30，林生斌及其家属出现在了蓝色钱江小区，林生斌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中途停止万万没想到，感到非常气愤，现在心是悲凉的，跟以前是完全不一样的。”觉得悲凉，一处在于他觉得党琳山律师的行为导致案件一拖再拖，第二处在于他不满庭审现场自己的家属只有三个进去的名额，“应该公开审理，保证更多人的知情权，我申请了40个名额，最终家属只允许进去三个，旁听席上的人我都不知道是干嘛的，基本不认识。”

林生斌的表哥说：“一拖再拖，我们家属多难熬啊。”

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后，林生斌便陷入了沉默，只有在提到保姆莫焕晶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他的一丝怒气。被问及法庭上再次见到的感受，他冷笑了一声说：“想不明白我们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做了又为什么见死不救。”

林杰在和家属交流的过程中说：“党琳山的行为在律师界存在很大的争议，鉴于莫焕晶有可能被判死刑，如果从延长生命权来看，党琳山的做法是有意义的，但是从其他角度来说也没什么效果。”

21日晚6点左右，党琳山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就林杰律师的观点提出反驳：“很多人都说莫焕晶肯定被判死刑，案子没有开庭前说这样的话非常狂妄傲慢。”“莫焕晶完全信任我，在开庭前几天，我就对莫焕晶说有可能会出现今天的情况。”

彼时，从看守所刚赶回酒店的党琳山说：“想去看莫焕晶，但白跑一趟，他们说我自动放弃对莫焕晶的辩护，所以不让会见。”回到酒店的党琳山显得非常疲惫，想要休息一下，但没过十分钟他便又开始为此事打电话忙碌。

[法律解析]

上海市海华永泰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严嫣律师解释，保姆纵火案被告人辩护人提出的管辖权问题，主要是基于该案件的社会影响问题，辩护人是希望更高级别的法院来审理。这样的管辖异议，对案件本身其实并不会产生太多影响。

党琳山律师作为被告人辩护人，提出的是“刑事诉讼审判管辖异议”。关于刑事案件管辖权的问题，按照现行的刑事诉讼法，刑事案件被告人提出管辖权异议，或者提出审判管辖异议，是缺乏相应规定的。这也是目前法律界争议比较大的一个问题。首先，在立法上虽然《刑事诉讼法》专设了“管辖”一章，但只是规定了不同机关的“职能管辖”，上下级法院的“级别管辖”，不同地区的“地域管辖”，以及上下级法院的管辖权变通和法院的移送管辖、指定管辖等内容，对于当事人不服法院管辖时的“异议”制度只字未提。其次，在司法中，人民法院对于当事人提出的管辖权异议也通常当庭予以排除。

（记者 李东华）

[对话党琳山]

新闻晨报：中途离场是临时起意还是事先想好？

党琳山：事先有想法，也是开庭前一天才下定决心这么做。

新闻晨报：莫焕晶知道您会在庭审上这样做吗？

党琳山：外界很多人都说莫焕晶肯定是死罪，我把这个情况也告诉她了。她和她的家人认同我的看法，完全信任我，我告诉过她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同意我对本案采取的措施。

新闻晨报：外界说您这是一种辩护策略，您怎么看？

党琳山：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最关键的是要还原事件的真相，只有真相出来才能谈得上厘清各方面的责任，我这个说句实在话不是什么策略，采取什么高端的技巧。如果公安搜集证据比较全面，法庭同意关键证人出庭作证，对查明本案事实没有什么障碍的话，我是不会这样的。

新闻晨报：您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预计会对您造成什么影响？

党琳山：退庭可以说是很严重的事件，在我们国家司法实践中可以说是很罕见的，所以对我本人来讲也是会有很不好的影响。可能会有投诉到司法局或者律协，可能会受处分。

新闻晨报：这样做背上处分，值得吗？据我了解广州之前有个律师也是这样，后来被吊销律师执照。

党琳山：作为我来讲，我觉得，唉，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新闻晨报：可能您今天把整个过程走完了，应诉了，对您个人就不会有这么大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