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少年行》本乐府旧题，《乐府诗集》卷六六录此四首于《结客少年场行》之后。从组诗所反映少年的精神面貌来看，这四首诗是王维早期的作品，当作于安史之乱发生以前。

◎周啸天（诗人、四川大学教授）

少年行四首（之一）

（唐）王维

新丰美酒斗十千，

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

系马高楼垂柳边。

《少年行》本乐府旧题，《乐府诗集》卷六六录此四首于《结客少年场行》之后。从组诗所反映少年的精神面貌来看，这四首诗是王维早期的作品，当作于安史之乱发生以前。这首诗是《少年行》第一首，写长安少年游侠之任侠使气与豪迈气概，充满青春气息。

“新丰美酒斗十千”二句，一句写酒，一句写人。谓美酒与少年相得益彰，如“健儿须快马，快马须健儿”一般，写得意兴酣畅，顾盼神飞。本来有两个“新丰”，一个是汉初置县（用以安置刘邦故乡丰邑迁来的乡人），故址在今陕西西安临潼。一个是南朝时丹徒县的场镇，其地特产美酒，梁武帝之“试酌新丰酒”指此。此诗以“新丰”与“咸阳”（唐人诗中常借指长安）对举，本指为临潼之新丰，而“新丰美酒”，则是不分彼此的妙用。“斗十千”（语出曹植《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通过价昂极形酒美，为下文“为君饮”伏笔。次句则强调英雄出少年之意。所谓“游侠”，是汉唐时代城市中以侠义相许，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的青少年群体。

“相逢意气为君饮”二句，写游侠少年陌路相逢，倾盖如故，同上酒家，开怀纵饮。三句模似少年语气，是一顿宕。“意气”即感情，兼有理想抱负、思想感情、性格作风诸多方面的认同。“为君饮”即为你干杯、为相识干杯，宛如侠少声口。末句避开了宴饮场面，于楼外摄神，写到“系马高楼垂柳边”而止。“垂柳”之妙，一是为“系马”生根，一是作酒楼陪衬，还关合少年青春，不但饶有画意，而且空际传神，使全篇富于浪漫情调和青春气息。

此诗重点突出少年游侠重然诺而轻千金的性格特点，诗人却选择了高楼纵饮这一典型场景，而从虚处摄神，故不落前人窠臼。就像镜头渐渐推远，让人物消失在景物之中。唐人绝句之以景结情者，以此诗与王昌龄之“高高秋月照长城”（《从军行》）最为脍炙人口，似不费力，实乃空际传神之笔。盖意（情）不可尽，以不尽尽之，转觉余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