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托马斯·曼的巨著《魔山》结束于主人公的阵亡，临死前他唱到：“枝条簌簌响，好似在呼唤我——”这个场景虽然只是印刷页面上的描写，但我们确实能还原这个歌声，因为这就是《菩提树》的歌词。

◎任海波（四川省艺术研究院专家）

托马斯·曼的巨著《魔山》结束于主人公的阵亡，临死前他唱到：“枝条簌簌响，好似在呼唤我——”这个场景虽然只是印刷页面上的描写，但我们确实能还原这个歌声，因为这就是《菩提树》的歌词。

《菩提树》、《邮递马车》可能是很多人最初接触的舒伯特作品，这些歌都出自同一部作品《冬之旅》。在舒伯特的创作中，这可以称得上是巅峰之作。艺术歌曲是德奥传统中光彩夺目的一个部分，在这个领域舒伯特是当之无愧的歌王，短短的一生中竟然写出了六百多首歌，这还仅是流传下来的作品数量。在他之前，德语歌曲还处于民谣阶段，而艺术歌曲领域的开疆拓土之功毫无疑问应该归于舒伯特。在这些创作中，居于首要地位的则是声乐套曲《美丽的磨坊女》和《冬之旅》，这是舒伯特创作的双璧。

歌曲通常是独立成篇的，而舒伯特显然不满足于一颗一颗圆润晶莹的单个的珍珠，要把它们串成链。他要求于歌曲的，是更宏大的形象塑造，这甚至比歌剧更困难，因为歌剧的唱段之间可以有其他方式的串联，仅靠钢琴和人声谱写的歌曲要组成一个宏大的整体要求极为精巧的匠心。

当然，以歌叙事不可能象戏剧一样来表达，但是在减去具体的故事情节后情感和内心的表现却爆发出更强烈的力量，这种聚焦甚至可以刻画歌剧所不能描写的境界。这正是声乐套曲这种形式在舒伯特手上焕发出来的独特光彩，他既在创造作品，也在创造体裁。

舒伯特的这两部声乐套曲经常被放在一起谈论，但其实两者非常不同，从风格、情感色彩到结构都差异很大。这种差异通常是一个创作者经历了漫长的沧桑而形成的“早期”与“晚期”的那种差异，而两部作品的创作仅仅相隔四年，这使人不得不惊叹。当然两部作品也有共同之处，按照后人的评论，就是这些歌都太美了。

《美丽的磨坊女》叙述了一个不幸的爱情故事，以一个天真单纯的年轻人的角度歌唱出来，这部作品的纯朴优美与《冬之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叙事角度来讲，《冬之旅》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故事，但二十四首歌却有着明确的顺序，不少评论者在寻求这部作品的故事时显得很困惑。其实作品本身是相当清晰的，因为这是一个象征之旅、内心之旅、梦境之旅，这个旅程中的主角是一个敏感而痛苦的灵魂，他经历的所有情境，也是每个人可能会遇到的情境。

第一首歌是《晚安》，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开头，因为人们只会在一天结束之时才会道晚安。以一个结束的标志开头，其实正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因为晚安之后开始的就是梦境，或者一个失眠者则必须独自面对自己。这意味着整部作品描写的旅程朝向着与白天相反的方向，也就是与人们熟悉的日常世界完全不同的方向。冬天，也是一年中最后一个季节，处于结束位置。在这个季节中的旅程，必然也充满着回忆。在整个的旅程中，所有的情境和内心完全融在一起，甚至难以分清。旅行者经历着迷茫、回忆、恐惧，嘲弄着尘世，思考着死亡，也幻想着希望，甚至鼓起盲目的勇气。最后一首歌描写一个贫苦的老艺人，暗示着这是旅行者最终的结局：终老于世界的边缘，绝不苟同俗世，坚决唱出自己的歌。这其实是一段朝向无限的旅程。

这部作品根据的是诗人威廉·缪勒的组诗，完全依照诗作的顺序谱曲，舒伯特的旋律天才和精湛技艺在此发挥得淋漓尽致。音乐和歌词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旅途中的每一处景致、每一个沉吟都刻画入微。按照歌曲的惯例，相同的旋律配不同的歌词，这种情况这部作品中仅有四首。这不仅是增加创作难度，也大大增加了聆听的难度，但形象塑造的丰满程度也远非普通歌曲可比。

因为整部作品的性质是内向的、反省式的，其色彩也显得较暗，但这种暗色调丝毫无减其优美，反而因其沉思的倾向带出了哲学的深度。舒伯特作为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在这部作品中显现出了一个时代的文化特征，这就是对内心世界的探索。这种特征在他的同时代人中是一个共通的特点，不管是柯尔律治还是克尔凯郭尔；而在其后，这依然是一个强大的传统，不论是波德莱尔还是马勒。

也许，我们越是纵观历史的长河，越是能肯定《冬之旅》属于最伟大的作品之列。

延伸阅读

“歌曲之王”

弗朗茨·舒伯特

奥地利作曲家弗朗茨·舒伯特（1797年1月31日生于维也纳，1828年11月19日逝于维也纳）。他是早期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也被认为是古典主义音乐的最后一位巨匠。

舒伯特一生创作了1000多件作品，其中有600多首歌曲，18部歌剧、歌唱剧和配剧音乐，10部交响曲，19首弦乐四重奏，22首钢琴奏鸣曲，4首小提琴奏鸣曲以及许多其它作品。他为不少诗人的作品写了大量歌曲，如约翰·沃尔夫冈·歌德、弗里德里希·席勒、海因里希·海涅等，把音乐与诗歌紧密结合在一起。舒伯特思路敏捷，有人形容他的歌曲是“流出来”的。在音乐史上被誉为“歌曲之王”。

1828年11月19日，年仅31岁的舒伯特在维也纳溘然长逝，他被安葬在他生前一直相当崇拜却只见过几次面的贝多芬的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