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乾道九年仲冬时节，陆游第一次登上青城，才对该山有了全方位的感性认识和人文关照。就在这次登山途中，陆游接触到了第一位青城山道士。

◎林赶秋（作家）

南宋孝宗乾道九年（1173）以前，越州山阴（今浙江绍兴）人陆游只从书卷里获悉四川西南方有一座青城山，他曾自述：“余读五岳之书，始知蜀之青城。”此时，他对青城山的了解尚超不过诸如“天下名山惟华山、茅山、青城山无僧寺”、“上皆生芝草，可以避大兵大难，不但于中以合药也。若有道者登之，则此山神必助之为福，药必成”之类的理性陈述。直至乾道九年仲冬时节，陆游才第一次登上青城，才对该山有了全方位的感性认识和人文关照。就在这次登山途中，陆游接触到了第一位青城山道士。绝纱的是，猿狙变成一个童子，手持形似薝蔔、“清香如梅”的六瓣红栀子花，把好学喜奇的陆游引到了老道士的面前。老道士将玄之又玄的“道”喻作那朵异花，认为陆游追慕花的行为是“舍己外求”，最终不光会被一只猴子欺骗，还得不了道。一席话让陆游感慨良多，他把道士视作自己的老师，更准备记取道士之言当终身的行为规范。

恐怕就是因为这场奇遇，陆游后来又屡次拜访了青城这座道教祖庭，结交了许多黄冠道友。其中被陆游常常提起的要算所谓上官道人：“青城山上官道人，北人也，巢居，食松麨，年九十矣。人有谒之者，但粲然一笑耳。有所请问，则托言病聩，一语不肯答。”这粲然一笑给陆游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轻别青城十二年”后仍念念不忘：“欲与公为尘外侣，几时身上峡中船。世间牛蚁何劳问，输与云窗一粲然。”诗末自注：“上官常称病愦，对客一笑而已。”

然而当陆游在丈人观道院初晤他时，他却大开金口：“忽自语养生曰：‘为国家致太平，与长生不死，皆非常人所能。然且当守国使不乱，以待奇才之出；卫生使不夭，以须异人之至。不乱不夭，皆不待异术，惟谨而已。’”陆游听罢大喜，从而叩之。尽管这样，陆游已经比寻常的客人幸运多了。上官的守国养生论标揭出一个谨字，正好是那位老道得道当“求诸己”之说的注脚，“求诸己”只是大的方向，而“谨”已是具体的方法了。

在青城大面山还憩息着两位行踪不定的著名隐士，陆游往往通过上官道人或题壁寄怀的方式与之神交。他俩的高风亮节始终令陆游景仰钦慕不已，先是托上官道人《寄谯先生》：“寄谢谯夫子，今年一出无。万缘随梦断，百念与形枯。云护巢松谷，神呵煅药炉。凭高应念我，白首学征租。”再是《托上官道人寄姚太尉》：“太尉关河杰，飞腾亦遇时。中原方荡覆，大计易差池。素壁龙蛇字，空山虎豹姿。烟云千万叠，求访固难知。”无须读者目击而身履当时当地，即可揣摩出那字字肺腑、句句云烟。

陆游在蜀中度过了整整八个春秋之后，在客枕上依然能梦见青城山奇异的花草、高致的林泉，那一杯松屑、两卷丹经、几位道友无形里已化为了他逆旅中的慰藉，如此贴心，如此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