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民
林徽因原名林徽音,这是很多人知道的。她的名字是其祖父林孝询所取,源自诗经:“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但她为何改名,因何人改名?一些记述中却语焉不详。想来,是因为对使其改名的人情况不甚熟悉有关。
陈宇先生的《解读林徽因》一文,略微涉及此问题。作者言及自己采访林徽因堂弟林宣时:“林宣先生介绍,林徽因改名字还是他当的‘参谋’。林徽因原名林徽音。后来发现还有个男作家叫林微音,她对其人作品很不以为然。但两个人名字形音都易混淆,遂起改名之意。征询林宣意见,他讲到有个朋友的女儿叫‘筠因’。不料林徽因一听竟拍案叫好,说自己那个‘音’字也太俗了,从此写文章就改徽音为徽因。并说:‘我不怕人家把我的作品误作是他的,只怕将来把他的作品错当成我的!’”
此文介绍了林徽因改名的相关情况,但对那个使得林徽因一定要改名的“男作家”介绍甚少。“林微音”究竟何人,其作品为何让林徽因“很不以为然”?基本没有涉及。笔者翻读了一册收集多人回忆的《窗子内外忆林徽因》及一册《林徽因诗文集》,除个别文章指出其原名“林徽音”外,也几乎未记她的改名问题。
记得老作家施蛰存先生的文章提及过这位“男作家”林微音。可翻读了几本所存散文集,没有寻到。近日获得一册辽宁教育出版社1995年出版的《沙上的脚迹》(书趣文丛第一辑),从中读到了这篇介绍这位“男作家”情况的《林微音其人》。
据施蛰存记述,在1928年时,他的朋友戴望舒和杜衡,在杭州葛岭顶上,见到一个青年在焚烧一堆废纸。便心生好奇,前去搭话。该青年说自己是上海人,烧掉的是他的许多文稿,因为没有报纸和刊物愿意使用,退了回来,故此愤而烧之。
施蛰存在此还特别描述一句:“这个赤鼻子的青年,姓林,名微音……说他的职位是银行小职员。”由此可见,林微音应该是个文学青年,可所写文章大多不达标,退稿甚多。
当时施蛰存与戴望舒正在上海办刊物,认识林微音后,也给他发表了一些诗文(这些诗文或许是林徽因见到的作品)。有关林微音的文字情况,施蛰存也有介绍,说是因为他们办的水沫书店要出版翻译作品,林微音曾自告奋勇参与,他们便请他翻译一本“普特娄的《虚无乡消息》”。结果稿子发排时,由施蛰存校对,“才发现误译甚多”,甚至“中文也不好”。因此,施蛰存用了个较有意思的句子“以后就不敢请教了”。介绍到这里,“男作家”林微音的文字水准,便可以看得清楚了。林徽因有才情,文笔佳,不愿大众把此人的作品与自己混同,倒也说得过去。
施蛰存还简单介绍了这位林微音后来的情况。说淞沪抗战以后,林微音“举止逐渐变得怪气”:夏天穿一身黑纺绸短衫裤,走在马路上,有时左胸袋里露出一角“白手帕”,有时纽扣洞里插一朵白兰花,像穿西装一样。这就很怪异了。再往后,此人吸上了鸦片。多次向施蛰存借钱,“急着要进‘燕子窠’”。1949年后,林微音曾找过施蛰存,希望施蛰存为他介绍英语教师工作,又要求为他介绍翻译工作,大约因为了解其根底,施蛰存称:“我都无法帮助他……再后来,听说他被羁押在第一看守所……这以后,我就不知他的下落了。”
由施蛰存对林微音情况介绍可知,这个林徽因口中的“男作家”,文学禀赋十分有限,外文与中文水准也不高,林徽因当然怕被大众混淆,索性连形音相近的名字也改了。通过施蛰存的这一番介绍,我们对林徽因改名的理由,也就可以充分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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