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柒斤
近几日,80后“白发书记”意外成了“网红”,网络和手机上便出现诸多“不用染,白发秒变黑发”的“偏方”,并言之凿凿地称:“乃祖传秘方。”若真有这样的“天方”,大文豪苏东坡何必发出“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感叹?战神岳飞何必留下励志金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古人非常珍惜头发,并以此作为对父母最基本的报答。《孝经·开宗明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也就是说,人的身体、四肢、毛发、肌肤,都是从父母那里得来的,不使其有所损伤,才是实行孝道的第一步,这便是“人以头发为本”的最好注释。由此,古人认为非自然白发(即少白头)主要是紧张、忧愁、郁闷、疲劳等精神原因造成的。广为人知的桥段有“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了头”、“杨老令公一夜须发皆白”及诗仙李白“朝如青丝暮成雪”等。
于是,为尽“孝”和增添自信,古人也穷尽脑汁地开发治疗白发的医方。文献记载,我国最早染发的历史名人是2000多年前的王莽。宋初宰相李昉等编撰的《太平御览·卷三百七十四·人事部十五》曰:“莽闻汉兵起,愈恐,欲外示自安,染其须发……”王莽使用了何种“染发剂”,史无记载,无从考证。东汉时期整理成集的《神农本草经》有中草药医治白发的方子,不过好像是“食疗”。该书《上品·草部》“白蒿”条谓:“味甘平。主五脏邪气,风寒温痹,补中益气,长毛发,令黑,疗心悬,少食,常饥。”并引用《名医》说,这种中药材“生中山,二月采”。
倒是东晋炼丹士、医学家葛洪《肘后备急方》卷六有两剂染发配方:“醋浆煮豆,漆之,黑如漆色。”醋浆就是米醋,即将黑大豆在米醋中浸泡一至两天,一同加热煮烂,过滤掉渣子,再用小火慢慢将其熬制成稠膏状。一种天然的染发膏便大功告成,这是古代非常流行的一种染发美发剂。此染发配方不仅被隋炀帝后宫广泛采用,还作为宫廷秘方而载入《隋炀帝后宫诸香药方》。葛洪还提供了另一种染发剂配方:“先洗须发令净,取锻石,胡粉,分等。浆和温,夕卧涂讫。用油衣包裹,明日洗去,便黑,大佳。”
到社会稳定、经济繁荣、对外开放的唐朝,人们对美的追求不再藏着掖着,白了头的中、青年人纷纷通过染发让“满头银丝”变成“一头乌发”或其他颜色。刘禹锡被贬途中发出的“近来时世轻先辈,好染髭须事后生”感慨,足以证明唐代年轻人染发已成时尚。为满足染发市场需求,连药王孙思邈也加入研制开发治疗白发和染发剂行列,其《千金翼方》卷五“生发黑发第八”曰:“令白发还黑方。陇西白芷、旋复花、秦椒(各一升)、桂心(一尺)等四味,捣筛为散,以井花水服方寸匕,日三服,三十日还黑;又方。乌麻丸蒸九曝捣末,枣膏和丸,久服之;又方。八角附子(一枚) 大酢(半升)于铜器中煎取两沸,纳好矾石大如棋子一枚,消尽纳脂三两,和令相得,下之搅至凝,纳竹筒中,拔白发,以膏涂上,即生黑发;又方。以醋煮大豆,烂,去豆,煎冷稠,涂发;又方。熊脂涂发梳之,散头床底伏地一食顷,即出,形尽当黑;又方。石榴三颗,皮叶亦得针沙如枣核许大……”唐玄宗时期著名医学家王焘《外台秘要》也罗列了多种染发配方,其中的“莲子草膏”便是一款制作精良的染发油。由此可见,唐代的天然染发产品开发已呈商品化模式。
到宋、明时期,官场染发渐成潮流。苏东坡曾讥讽喜欢染发扮嫩的王廷老:“对花把酒未甘老,膏面染须聊自欺。”“膏面染须”指的就是巴结吕惠卿的小人王廷老。宋代杭州僧人文莹史料笔记《玉壶清话》还记录了一则染发固齿歌谣《治齿乌髭药歌》:“青盐等分同烧煅,研杀将来使最良。揩齿牢牙髭鬓黑,谁知世上有仙方。”明代官员染发更甚,连掌管官员任命升迁的吏部大楼墙壁上也贴有染发的“小广告”。明代一些官员通过染发“自造年轻态”与现代个别人“档案改小年龄”,真可谓是异曲同工。
古人煞费苦心地研制开发“白发变黑发”的医方和染发产品,不正是为解决“少白头”们的忧愁吗?特别是那些宁愿遭人讥讽也坚持染发的文化名人和官员,不正是想通过此法排解烦恼吗?当然,古代染发技术很落后,染出的颜色也非常单一,但现代人也可从古人用的染发膏里学习借鉴,汲取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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