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无定论！《红楼梦》续写作者成了“无名氏”？

核心提示：近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珍藏版《红楼梦》版本中，署名调整为“曹雪芹着 无名氏续”。这个变化又在学术界引起了一波讨论和争议。

在中国文学史上，没有哪一本书的研究者和话题之多能超过《红楼梦》。因曹雪芹未完成该书，关于后四十回作者是谁的说法在红学界也一直众说纷纭，其中以“高鹗续”之说认可度较高。然而，近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珍藏版《红楼梦》版本中，署名调整为“曹雪芹着 无名氏续”。这个变化又在学术界引起了一波讨论和争议。

“无名氏”出现在《红楼梦》作者署名中

在刚刚过去的2018年北京图书订货会上，人民文学出版社为即将上市的“四大名着珍藏版”举行了新书发布会。其中最值得关注的是，珍藏版《红楼梦》的封面作者署名变成了“曹雪芹着 无名氏续”，内文的详细说明是“前八十回曹雪芹着，后四十回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在《红楼梦》作者署名的问题上，这是不小的变化。

在此前数十年各个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几十个版本的《红楼梦》中，大多数版本对作者的署名是“曹雪芹着 高鹗续”。也就是默认前八十回是曹雪芹所写，后四十回因为手稿遗失因此高鹗完成了续写，这也是红学界相对主流的一种观点。此次人文社出版的珍藏版对作者的改动，确实引起了一些争议。

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辑周绚隆谈到这一改动时说，出版社对这个版本署名的更改，从学术角度来讲是对的。他说，《红楼梦》正式出版之前都是以抄本的形式流传。起初，曹雪芹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写了这样一部出色的作品，借来读完之后想保留一个副本，于是就找人来抄，所以很多抄本都是不同的笔迹。到后来，这些抄本有了市场价值，大概一部书卖十两银子，这时候就有人组织一个“班子”来抄，这样就留下了各种版本。直到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程伟元、高鹗第一次整理出版一百二十回活字版，这样才有了印刷本，从此以后是印刷本时代。我们今天看到的一百二十回中的后四十回，唯一的依据就是程伟元、高鹗这个版本。程伟元、高鹗在程乙本序里提到，后四十回是“买来的一批材料里面发现的”。

“从写作的角度来讲，一个作家已经写成了一部一百二十回小说的前八十回，而对后四十回一点设想、构想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周绚隆说，程伟元、高鹗的年代比我们离那段历史近，因此整理后四十回可能有他的依据。从故事的完整性来讲，从维持《红楼梦》悲剧主题来讲，这个依据肯定有相当可靠的文献基础，只是我们今天没法证明它，所以应该承认程伟元和高鹗是这后四十回的整理者，而不是作者。另一方面，现在又无硬性材料证明后四十回一定是曹雪芹留下的，所以珍藏版暂用“无名氏”，给后续研究留出余地和空间。

前八十回是曹雪芹所着基本无争议

《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吗？很多年来这都是红学研究的很大问题。如果把100多年以来包括现在网络上的说法归纳起来，大约有60余种之多，近十几年的各类说法更是层出不穷。以目前现有的材料来看，尚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曹雪芹不是作者，相反，曹雪芹是作者则有文献记载和《红楼梦》的文本来证明。

文献方面，曹雪芹同时代的好友敦诚、敦敏和张宜泉留下的诗文说明曹雪芹不是子虚乌有，而是确有其人。再晚一些，乾隆三十三年永忠写有《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三绝句》，墨香是敦诚、敦敏的叔叔。这说明永忠、墨香等人都见到了《红楼梦》的抄本，而且明确说是曹雪芹写的。《红楼梦》文本提供的材料也证明了曹雪芹是作者，书中明确提到过。开篇就说他“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书中还写了曹雪芹和空空道人的对话，曹雪芹告诉我们应该如何读《红楼梦》，可大家都没记住——不要“刻舟求剑、胶柱鼓瑟”。还有和曹雪芹同时的脂砚斋、畸笏叟的批语，也可以作为辅助性的证据。

在《红楼梦》刻本盛行、小说大受欢迎之时，猜测作者是普通常事，人云亦云在所难免。误读资料以讹传讹，在尚视小说为小道的清代，虽不为大过但贻害也不小。早在清末，王国维就看出了各种“随心所欲”般对《红楼梦》作者的说法，他在《红楼梦评论》中首先指出了考证《红楼梦》作者与版本的必要。胡适《红楼梦》考证则开了考证作者和版本的先河，其历史考证法得出的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结论，也是对清末关于《红楼梦》非曹作的诸种传言假说的终结。后来，红学界对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结论基本无异议。

随着红学的发展，尽管每个阶段都会出现各种《红楼梦》作者的异说，比如近年来死灰复燃的“吴梅村着书说”，颇显热闹的“作者洪昇说”和“冒辟疆着书说”。这些歧出之说没有可靠的文献支撑，缺乏科学的有效论证，基本是假说和推测，结论完全不能成立。这种种说法，从反面更加证明了曹雪芹为作者的不能翻转。

后四十回何人所续依然无定论

既然曹雪芹对这部书“批阅十载，增删五次”，也就是说他对这本书的构想有过多次的考量和改变。我们今天能看到十几种《红楼梦》抄本，尽管年代不同各有差异，但没有一个是曹雪芹的亲笔或定稿。而后四十回的文笔、人物等和前八十回有很大差异，文学性差了不少，脂砚斋批语指出的多条线索后面也没有，与前文特别是十二钗判词等有一定距离。所以目前学术界确定后四十回不是出自曹雪芹之手。

《红楼梦》后四十回是高鹗续的说法，是胡适等人考证出来的，主要依据是高鹗朋友的一首诗。胡适的“高续说”一问世，即有“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影响。随着俞平伯的加盟，逐渐发展成不可阻挡之势。但时隔不久，便有人提出异议，如容庚《红楼梦的本子问题质胡适之俞平伯》，对其论点论据都有质疑。此后，胡适、俞平伯的新红学渐成显学，“高续说”也成为《红楼梦》后四十回作者研究中的主流观点。直至后来周汝昌等人的研究，仍是以此为基础。

然而，反对派的呼声虽微，却一直不绝于耳。而且，随着《红楼梦》研究的深入，反对的声音愈来愈成气候。何以如此？因为“高续说”本身先天不足。细究其论点论据，均不足以服人。其主要论据无一确凿可信，非游移不确即牵强攀附，指证过程亦理路不清，未免一面之词或强词夺理。比如，中国红学会顾问、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胡文彬就不赞成高鹗续写的说法，他认为有足够的证据说明高鹗没有时间写、没有才华写，他根本也没写。如今，红学界越来越倾向于后四十回除原着的散稿外，包含了程伟元、高鹗的修改，正如他们自己在序言里说的，为整理出版一百二十回刻本而“截长补短”，加以连缀。

不过，也有学者对《红楼梦》续作者变成了“无名氏”是有疑问的。“高鹗说”毕竟是学术界相沿多年的说法，要否定它得有确凿有力的证据。新版《红楼梦》在底本上选用“庚辰本”而舍弃“程甲本”“程乙本”自有道理，却又拿“程本”序中的说法来否定高鹗续书，则未必有理。所以新版《红楼梦》将续作者变为“无名氏”，是否过于轻率还有待后续材料的发掘和考证。